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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Style

Apparel

Peace Dove
Song of the Western Wind
Daisy Flowerfall
Bishoujo Observation
Pearl Roundhorn
Resplendent Cane
Daisy Wing Garland
Golden Starswirl

Skin

Accent: Pretense V - Convallaria

Scene

Scene: Lilypad Pool

Measurements

Length
5.24 m
Wingspan
4.18 m
Weight
639.52 kg

Genetics

Primary Gene
White
Basic
White
Basic
Secondary Gene
Banana
Blend
Banana
Blend
Tertiary Gene
Pistachio
Opal
Pistachio
Opal

Hatchday

Hatchday
Jun 22, 2020
(3 years)

Breed

Breed
Adult
Skydancer

Eye Type

Eye Type
Wind
Common
Level 25 Skydancer
Max Level
Meditate
Haste
Regeneration
Aid
Disorient
Scholar
Scholar
Scholar
Ambush
Ambush
STR
7
AGI
9
DEF
6
QCK
70
INT
119
VIT
12
MND
7

Lineage

Parents

  • none

Offspring

  • none

Biography

Ese9CHn.png



FL has no such ambitions and would be happy

if you would be willing to consider him

as the very docile sheep of your val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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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ange Blossom Ring


赫拉德茨每年春天与夏天的四至五个月里会开放一部分区域给游人,包含整个“红堡”和周围的花园。而山坡更上方的“白堡”依然是里希诺乌斯基家族保有的私人度假场所。每逢天气转暖后,城堡砖红色的围墙上会覆满青绿的爬山虎,青灰色的尖顶则仿佛与远处的山峦松林融为一体。这栋瑰丽的建筑比起有好几个世纪历史又重建过好几次的“白堡”要年轻很多。但它依然沿袭古典的建造方式:由四排翼楼围成一个正方形,中间自然形成一个露天的广场。因而对外开放的季节里,广场上会摆上长凳,放置临时摊贩请周围城镇的商人来售卖手工艺品与食品,每周还有三次演出。有时是一出戏剧,有时是一整个交响乐团,有时是魔术与马戏……运气好的话还能遇上烟火晚会。

不过城堡附属的小教堂是任何时候都开放的。星期日人们会进入那暖黄与纯白相间的小教堂里,坐在深棕的木质长凳上望着祭台上方圣保拉的肖像,并小声议论主持弥撒的年迈神父是不是正是罗伯特·里希诺乌斯基,他应该是他那一辈里最后还在世的成员了,他的两位兄长菲利克斯与卡尔都已过世。很少有人会特意去关注管风琴的演奏者。倒不是他不够惹眼,相反的,倘若有谁悄悄走上台阶,去看一看键盘前坐着的人,那自然而然被那个英俊的男子所吸引几乎是注定的事。

“您看着我好久了,请问有什么事吗?”某一天金发的男人曲目终了后回头问道。他看见一位比他年长不少的女士静静站在楼梯口,一袭深白色镶边的蓝色的长裙,对上视线时有些拘谨地理了理她耳畔的棕色卷发。

“抱歉,先生。这说起来有些突兀,但您的演奏让我想起曾经教我弹钢琴的老师。您应当也知道那个名字的,弗朗索瓦丝·李斯特。啊,我不是在标榜与她的关系,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不该再靠吹嘘来抬高自己……”她一时不确定这样描述是否符合时宜,但的确有太多人恨不得拿被那位大师指导过几分钟的经历当做一生的谈资,无论什么年龄。

“您叫什么名字?”他微笑着问道,似乎不介意。

“莉娜·施马尔豪森。”她如实回答。

“啊,那么施马尔豪森女士。您向她学了些什么?”他的口吻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为了做一些最基本的确认。

于是莉娜回答了一些自己被指导演奏的曲目。弗朗索瓦丝·李斯特不喜欢教授技巧,她总是用各种隐喻来传递音乐的情感。莉娜能一口气举出很多近乎冷笑话的例子,比如有一次她的同学在演奏贝多芬的黎明奏鸣曲,弗朗索瓦丝指着开头那串和弦说:“哦,天呐!请不要再给我们切牛排了。”

“这真有趣,我真羡慕您。”他的笑容就像人们被什么高兴的消息瞬间点亮了似的,“我也不想标榜什么,但我和您说的那位女士有很重要的渊源,和里希诺乌斯基家族也是。否则我也不会时常坐在这摆弄管风琴。啊,您知道的……”他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会,见对面露出茫然不知该怎样回应的眼神,又接着说,“我其实没有机会听到太多弗朗索瓦丝·李斯特过去的故事,我的……嗯,去年年底离世的那位亲王很少对任何人提起她,只在最后告诉了我一些必要的内容。”

“您是指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亲王吗?”

“正是。”

“我只知道他们曾经订了婚,但战争爆发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老师,只知道她在和平到来之前便已不幸离世。

“的确是那样。”他的表情里露出一闪而过的落寞,“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也是通过一番调查才最终还原这个……就当是故事吧。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听众,但之后您需要拿早先与她相处的故事来交换,可以吗?”

“当然,我求之不得,甚至感到荣幸。”莉娜热忱地回答道。

“那边有个椅子,您先坐下。小心一点,它有一个脚短了一小截。不过不算碍事,比让您坐在地上要强些。”他似乎才是着急于交流的那一个,不过不见得是为了与他人交流,更像是急于与那段过去交流,“您坐稳了吗?对不起,这里没有茶。我发誓等我讲完,我会给您茶和点心的。”

“没关系,您讲吧。”她并不介意。

于是他的叙述开始了:

——“这样的开头很常见,您会在很多本小说中读到过,或是俗套无趣或是深刻动人的小说都会有这样的开头:有两位相爱的年轻人,一方是英俊的战士、尊贵的王子;一方是同时拥有着惊人才华与美貌的佳人,总之他们几个月前订了婚。

请允许我絮絮叨叨地补充一些不确定您会不会有兴趣的内容,兴许您早已知晓其中的一些:对于古老而传统的贵族家庭,娶一个平民出身的音乐家是不合适的。弗朗索瓦丝·李斯特早在十七八岁的初恋时光里就被一位伯爵,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位年轻伯爵严厉的父亲拒绝过一次,让她差点进了修道院。哪怕后来艺术成就让王公贵族都对她予以敬意,争相以能邀请到她演出为荣,婚姻与继承之类用于固定阶级与财产的工具终究是与她无关的另一码事。

弗朗索瓦丝对权力与金钱本身都看得很淡,却跟着了魔一样一边认为自己最后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一边总跟有尊贵头衔的人交往。直到她遇见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亲王,后者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决断力,从认得她的第二天就把家族原先为他预订的婚约单方面解除,并表示非她不娶。如此任性妄为再加上他不好好完成学业,甚至跑到与家族世袭领地敌对的军营里混迹。气得老亲王爱德华·里希诺乌斯基说要把他逐出家门,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陪伴弗朗索瓦丝巡演的时期里他有一段日子都要靠前者的演出收入来生活,诚然弗朗索瓦丝不介意这一点也的确有负担支出的能力,还是搞得她年轻的骑士被嘲笑了挺久。

不过弗朗索瓦丝的信任与付出都得到了成倍的回报。老亲王爱德华最终没忍心彻底与他的长子断绝关系。既然他没有把他从继承列表上除名,当他过世后,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自然获得了绝大多数的家族财产和亲王头衔。而他成为家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订婚戒指套到弗朗索瓦丝的无名指上。

但这样的开端通常都预示着不好的事情,否则没有转折的故事不能被成为故事。

如您和大家所知,战争爆发了。哦!我无需在叙述时隐匿名字或使用暗号,我会使用每个人真实的姓名。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亲王被要求以最快的速度从他和未婚妻正在度假的克洛伊泽诺特赶往法兰克福汇合。他既是国会中代表西里西亚的议员,又是统御三个骠骑兵团的将领。他离开前答应回来后就娶她。

这样的局势中,弗朗索瓦丝只能留在原地等待。事实上她还可以做自己的工作,无论是演出还是作曲。动乱不安中人们有时反而会更需要抚慰心灵的音乐。

好在她的菲利克斯还能规律地给她写信,至少在最初的半年里是这样。她也会再报纸上读到他的消息,通常都是捷报。亲王是最英勇无畏的战士,会御马冲在最前方第一个越过敌人的战壕而不是躲在被他指挥的部队之后。

然而随着参战国数量增加,战线变得愈发复杂,弗朗索瓦丝收到信件的频率开始变得不稳定。在某个树叶开始泛黄的初秋,她收到来自普鲁士第六骠骑兵团的通知函,要求她与指定联系人见面,有重要的东西需要移交给她。

谁都明白那样的通知意味着噩耗,却无论谁都会期望自己能够成为例外。弗朗索瓦丝徒劳地于路途中彻夜祈祷,并没能改变结局。于波多里亚某附近小镇接待她的人是从入伍起就跟随亲王作战的泰莱基伯爵。他归还给她一枚戒指,委婉告知她先前亲王所在的阵地遭到猛烈的炮火轰炸,这枚戒指是他们夺回阵地后从残肢上取下来的,因为内侧有她的名字而可以辨认。一并给予她的还有尚未来得及授予亲王的勋章。

弗朗索瓦丝沉默地收好那些遗物,极致的悲伤能让人的语言与表情都如死水般沉默,夺去一切心智上的活力,那是灵魂跟着死去的象征。唯有时光才有可能缓解这样的痛苦,于某一天让人在丑陋、骇人、形象尽失的痛哭流涕中把情感召唤回来,方能继续生活。

但有机会获得缓和的时间都是一种幸运,那天泰莱基伯爵还有一个任务,他必须叫弗朗索瓦丝尽快做决定要回到哪里去,是回到西里西亚还是居住过将近十年且有更多朋友所在的巴黎,或者其他地方。哪里都行,但她必须要做决定,而他负责护送她到目的地。泰莱基给了她一个时间截点,48小时内要是她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地址,他就会根据实际情况替她选择。

结果次日黎明就发生了新的意外,波多里亚因突袭而失守,不再是安全区域。且大量撤退路径被切断,为了保护对象的安全,泰莱基伯爵不得不带着她与他所在的骑兵团汇合。出于同情也出于对先任将领的尊敬,士兵们都非常照顾她,却阴差阳错把事态引向一条通往悲剧的道路——当再次有机会踏上归途时,弗朗索瓦丝却发现那不再是归途。没有亲王在,他的家属明确给她寄了驱逐信表示不允许她再出现在赫拉德茨,也不想在其他的家族领地内看到她,总之连个理由都不找就把她拒之门外。至于巴黎,她的父母都已离世,朋友们都几乎都已经不在那儿了,有的被流放有的应征入伍有的因持有敌对国家国籍受到驱逐;其次她没办法以失去一切的状态回到起点。

如今亲王引以为傲的骑兵团是她唯一与他能够产生联系的地方了,因而她央求大家让她留下,她可以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没有人忍心拒绝她,外加暂时还在乎她的人也担心倘若强迫她单独去其他地方,她会做傻事,这反而又为命运叠加了另一个错误。起初泰莱基伯爵把她留在后勤部门,然而即便她充满提供帮助的意愿,长期以来艺术家的生活方式加上她本来就孱弱的体质,让她根本不适合上手一切需要使用体力的工作,她甚至搬不动一卷完整的弹链,而厨房的烟尘与高温能让她动辄晕倒。随后他们试着让弗朗索瓦丝进行一些情报工作,她凭借天真无害的气质的确取得了一些成功,但久而久之她过于惹眼的美貌给了她不恰当的识别度,甚至反而会让她自身陷入危机,需要额外派人去解救。

泰莱基伯爵本来下定决心下一次接近边境时一定要强行把她送走,谁料弗朗索瓦丝却用最万劫不复的方式抢占先机——她成为了他上级军官的情人,让泰莱基无权干涉她应当身处何地。

然而战地中哪有什么事情能够恒定呢?她暂且委身的军官同样会战死,会调离到其他地方,甚至会因失误而被军事法庭处决。但至始至终弗朗索瓦丝都只肯留在这个作战单位,哪怕有过想借调回后方的机会带她离开的人,她最终都找到办法独自留在原地。

很多时候人从踏入泥沼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有获救的希望,只能跟随变为诅咒的重力越陷越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弗朗索瓦丝接纳任何一个战士跟她一同过夜。她唯一的要求是对方全程不要脱掉身上的制服,更不要阻止她的想象,哪怕想象本就不是能被其他人阻止的东西;外加事后最好分她一些单兵配额里的杜松子酒和几支卷烟。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朝不保夕的战争中,保持所谓的道德与良知毫无意义。有人需要发泄,而有人需要被需要,仅此而已。

泰莱基伯爵是唯一没有碰过弗朗索瓦丝的人,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无能为力的沮丧让他无颜面对内心仅存的尊严。多年前里希诺乌斯基成功赶在最后一刻把他从死刑场上救下来,他欠他一条命。如今他却保护不了对方挚爱的人。末了泰莱基还卷进一些阴谋被扔进惩戒营,干了一整年处理尸体,排查地雷,冒着炮火挖掘战壕之类最辛苦最容易送命的活。不过他离开骑兵团前为弗朗索瓦丝做了最后一件必要的事——他把她意外生下的孩子送到可靠的人手里照看,马萨尔是他和亲王以及弗朗索瓦丝共同的朋友。在这之前弗朗索瓦丝有过两次流产,那个男孩子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后代。”

说到这里,管风琴前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弗朗索瓦丝曾经的学生问道:“您还好吗?兴许这个久远而凄楚的故事吓到了你。”

“我没事的,我只是……”莉娜企图表达平静,不得不伸手去抹掉的泪水却出卖了她。她跟随弗朗索瓦丝学习的时候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女。当时的弗朗索瓦丝是多么闪耀而优雅啊!她对所有孩子都很温柔,哪怕一贯淘气的陶西格差点把她的手稿卖了,她最终都没有忍心对他发火。上天为什么要让那么好的人遭遇那样的蹂躏?

“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答应给您茶的,虽然故事还远没有结束。”他示意她跟随自己的脚步。

“我们要去哪里?对了,先生,我该怎样称呼您?”她边跟着走下狭窄的楼梯边连续问道。

“我们去‘白堡’的客厅坐一会吧,那儿对我来说更舒适。兴许不算冒犯的话,我还很想听一听您在钢琴弹一些早年被指导过的曲目,我对此非常有兴趣。”

“可是……‘白堡’不是私人区域吗?”

“别担心,我在里希诺乌斯基家族的属地上是自由的,我可以把您视为我的客人。称呼……倘若您觉得很有必要的话,叫我L先生就好。”

莉娜不再发问,一路跟随谜题一般的L先生走在石子路上,穿过一大片草地来到面积更小不少的白色城堡。穿过希腊式的门廊进入室内后,她悄悄四处打量了下。建筑内部保持着十分传统且典型的贵族装饰风格。每一间房间有各自由色彩、配饰和收藏品结合展示的主题。L先生领着她来到放置乐器的小客厅,那儿有一架钢琴和一架立式羽管键琴、一些其他弦乐器和大量用于藏谱的架子。

两人在靠墙的桌边面对面坐下,且房间光线充足不像教堂的穹顶之下那样昏暗,让莉娜得以看清对方的长相。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对方不止演奏风格,那一头垂顺在耳畔的金发配上湛蓝的眼睛与温驯的笑容,让他从长相上都透着与弗朗索瓦丝相仿的气质。

“这架钢琴是弗朗索瓦丝还在巡演的时期里亲王送给她的。当然,他送过不止一架钢琴,还有一些收藏在别的住宅里。我想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受尽宠爱……她的日记与信件都证明了这一点。”L先生解释道,并用手势交代侍者为他准备饮料,“晚些时候您可以使用她的钢琴,它虽然是相对古老的型号了但维持着很好的状态,完全足以支持哪怕几近暴戾的演奏。”

“我还是先听您讲完大师的故事吧。”莉娜提议道,“我想知道她……”

“您想知道她怎样走向生命的终点的对吧?”L先生替她补充完整。

“……是的。”莉娜稍许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靠看着端上桌的红茶杯子来回避。那些瓷制茶具有着非常漂亮的金边,绘制着云雀与矢车菊的图案。

“弗朗索瓦丝喜欢收藏一切她感到漂亮或者有趣的东西,茶具、桌布、花瓶、手套、戒指、浇花用的水壶……艺术品就更多了。城堡里倒出都是她留下的物件。”L先生察觉到了对方的关注点,以一种近似崇拜的口吻罗列道,接着他抬起头望向窗外,“还有花园里的植物,那片玫瑰是她第一年来到赫拉德茨时亲手栽种的,它们开出的花一年比一年娇艳。”

“真漂亮,大师一直喜欢花。”莉娜记得以前她的每个房间里都放着盆栽或别人送来的花束,“那张肖像画……是大师对吗?”她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被引向那张占据大半面墙面的半身肖像,画面上金发的女子身着洁白婚纱,除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外并没有佩戴珠宝,而是手捧一束典雅的铃兰,神情如同教堂圣象般圣洁高贵。

“是的,足够被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是吗?不过为了解释这张肖像画,先让我们回到故事吧。”L先生郑重的深呼吸,仿佛做足了必要的思想准备似的才继续往下叙述:

“人们很难判断一生的苦楚何时到达尽头,尤其身处乱世之中。不幸之事会被新的不幸之事打断,幸运之事也能转化为更大的不幸——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亲王其实没有于战役中殒命。他从手腕处失去了右手,并与若干同伴一同被当战俘掳走。等待他的是西伯利亚冻土上的劳役营。

照理来说,残疾的战俘劳工是没有价值的,很容易被第一时间处死。显然这在亲王身上没有发生。除了伤残之外他身上多了很多道疤痕,有几道一直蔓延到脸上,却显得他的眼神更为冷峻坚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如何活下来的,又经历了什么,最终如何成功出逃。兴许不少老兵喜欢把过往死里逃生的机智与好运当做荣耀的一部分,逢人便非要巨细无遗地狠狠说上一通才过瘾。亲王不是那样的类型,更准确的说,曾经他也喜欢高谈阔论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也可能不止局限于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但那场战争结束后,他变得沉默而孤僻。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亲王原本是个花花公子,热衷参与交际场合,挥霍财富,占有各种各样的美人。弗朗索瓦丝首先让他改变了最后一点,反正什么样的美人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他是如此珍视她以至于拒绝在婚礼之前碰她。而之后……她再度改变了他的性格。

——亲王终于得知所发生的一切。他赶到第六骠骑兵团,弗朗索瓦丝依然与士兵们在一起,但她已近被毁掉了:她病得很重,长期掩藏在弱光环境下让她几乎失去视力;最难以挽回的是精神失常,她无法分辨什么是周遭确切在发生的事情,什么是她的幻觉与幻想,也根本无法识别每一个个体。她把每一个人都当做想象中的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当她面对真正的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时,依然可悲地把他当做想象中的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无论亲王怎样告诉他亲爱的弗朗索瓦丝苦难结束了,他还活着,他已经回到她身边了……这分裂的虚幻和现实却再也无法重合在一起。她时常会对他说出‘请您原谅我吧,我把所有人都当做那个人’这样的话。

亲王是跟‘好脾气’这种形容词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相反的,他出了名的擅长诡辩与决斗,对执意与他作对的人和侮辱他荣誉的人心狠手辣,甚至不忌惮使用一些不那么正道的手段。第六骠骑兵团一度蔓延着隐秘的恐惧,因为一旦将领心智完好地出现,根据制度他自动保有原先的军衔,更是随时可以要回他的权力。人们恐惧他会惩罚每一个参与毁掉他未婚妻的士兵,他完全可以那样做。然而他没有,他只是宣布无限期休假并带着她返回赫拉德茨。

归途中弗朗索瓦丝反复问他‘您要带我去哪里?’、‘又是行军吗?’,亲王只是回答她是,待她自言自语般承诺完‘那我会保持安静不被敌人发现的’,就继续抱着她。弗朗索瓦丝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苍白而消瘦,她的指节和脸颊时时刻刻都是冰冷的,无论是衣物、炉火还是被他捧在手中贴在胸前都无法恢复温度。她那头曾经像金线般让人联想起阳光的头发变得枯淡而干燥,可那双长时间处在失焦状态的蓝瞳却还是那样无辜而迷人。她一路克制着自己的咳嗽以保持承诺中的毫无必要的安静,为此蜷缩在里希诺乌斯基身上轻轻发抖。她像一只彻底放弃抵抗的小动物般不拒绝任何人的拥抱。

那一年当他们回到赫拉德茨时,春天已经到来。季节更替并不会因为有谁心情沉痛而推迟。弗朗索瓦丝说她喜欢这个地方,却正如她再也无法识别出身边的人那样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方。但当她来到存放乐器与乐谱的小客厅,尽管她的视力已经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她还是像受到某种感召似的,精准地来到那架当初特意为她配置的钢琴前。所有人都惊讶于她竟还能演奏,音乐始终没有背叛她,只是彼时亲王并不知晓,她下意识般弹出的片段是他方才离开家时她所写的一首浪漫曲。

哪怕所有的医生都不认为弗朗索瓦丝还能好起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美貌与天分、善良与忠诚,那些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她一直持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亲王不顾家人与朋友的反对,决定履行他的承诺。或者说正因为情况如此,他才要赶在‘尚有时间’的范围内履行承诺。他需要仪式发生,但为了不惊动他那精神已经分崩离析的绵羊,他没有邀请任何人参与。他只打算静静为她穿上婚纱,在教堂里把两枚订婚戒指换成正式的婚戒,再说出他应该说的誓言。

然而命运的嘲弄似乎没有底线,尤其人们自以为已经到达了厄运的尽头,不会再面对更难以释怀的情形之时,更容易受到迎头敲击——婚礼当天早晨,里希诺乌斯基亲手为弗朗索瓦丝的额侧别上一小束铃兰,正如他以往经常做的那样。那和玫瑰一样是她最喜欢的花,纯白而甜美,人们的广泛认知里铃兰就是属于纯洁新娘的花束。结果就在那一刻,弗朗索瓦丝忽然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愕回头面对他,像是终于捕捉到了什么一般问道:‘菲利克斯?是你吗菲利克斯?’她一时间变得格外焦急,挥着手在屋内转来转去,企图抓住什么,却始终无法让思绪真正回到正确的轨迹,‘哦,你一定是他的鬼魂吧?’她这样论断,露出算得上明媚的笑容,‘但是没关系,请带我走吧,阴间也好地狱也好,在屋顶上飘荡也好,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好的,亲爱的。我会带你去任何地方。’亲王允诺道,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可惜那样的觉察转瞬即逝。当弗朗索瓦丝挽着亲王的手肘站起来,她颇为礼貌地对他说:‘谢谢您,这花真香啊,我很喜欢……’她又回到了混沌之中。

主持婚礼的是亲王最年幼的弟弟罗伯特,他在若干年前就成为了神职人员。这对新人站在教堂祭台前,亲王想取下弗朗索瓦丝手上的订婚戒指换成正式的婚戒,但她拒绝交给他。‘先生,您近来待我很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给你任何东西,唯独这个不行。这两枚戒指我打算带进墓穴里的。’她表态道,她指的另一枚戒指就是泰莱基还给她的原本属于亲王的戒指,她一直把它当做项链吊坠带在脖子上。‘我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死掉了吧?没骗您,我能听见死神的脚步声。’她继续自言自语着,抬头迎向教堂穹顶透下来的光亮,又仿佛在那一瞬间对上了圣母像垂帘的视线,‘那样我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啊……有时真希望哪位好心人能分给我一颗子弹。我真的……太想念他了。’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见过亲王的眼泪,他一贯的乐观、倔强与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事实上从生到死那是他唯一一次落泪。他没再勉强弗朗索瓦丝做什么,面对牧师那句「现在您可以亲吻自己的妻子了」,她也只是托起她的手吻了吻她坚持带着那枚订婚戒指的无名指。

同一天夜里传出弗朗索瓦丝的死讯。极少有人会经历婚礼后一天接着参加葬礼这种炼狱般的安排,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算一个。弗朗索瓦丝的具体死因未知,由于她自身的疾病没有谁觉得意外,也没有进行尸检。她被放置在铺满鲜花的水晶棺椁内,埋葬于赫拉德茨花园内的一大片玫瑰丛之下。她的墓碑也刻意藏在花丛中,若非仔细查看很难发现。

葬礼倒是来了非常多的人,后来陆陆续续赶来吊唁的人更多。各种流言蜚语更是层出不穷:有人说对于本就时日无多之人,婚礼耗尽了她仅存的好运;有人说亲眼见到弗朗索瓦丝脖子上的勒痕,她是死于窒息的;有人说听过亲王的贴身仆从提起早晨照例去打扫时床榻上的弗朗索瓦丝还挂着真挚而幸福的微笑,他还以为她只是没睡醒。还有一些传闻补充那天夜里有枪声,后来在城堡主人的卧室里也的确见到过手枪……总之,人们倾向于推测是亲王亲自终结了妻子那毫无希望的、如同秋叶般总有一天要落下的生命,提早把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很多年后才有人发现至少枪声的部分是真实的。里希诺乌斯基为自己准备了子弹,但最后一刻他顿悟到还有没完成的使命——他把泰莱基伯爵调回原职,并从马萨尔那儿接回那个因为过于年幼对母亲实际上毫无记忆的男孩,把他抚养长大。那孩子一直用的母亲的姓氏,早先人们一直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里希诺乌斯基家族不可能承认一个到底是谁的种都不明确的非婚生子,让他留在家中已是仁至义尽。

对于亲王本人,那是一种纪念,因为他有着和母亲极为相似的外表与性格。

亲王和男孩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被旁人描述为「一个茫然的监护人」,对待男孩他既不严厉也不和蔼,彼此之间较少发生交谈因为并不知道该谈些什么。但不管怎样他给了他身为家长能够给予一个孩子的一切:他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送他去贵族子弟才能进入的学校,并不避讳带他去剧院或者参与其他社交场合,当那孩子提到想要什么东西时过几天总能在房间里看到。

直到亲王过世,人们才从他的遗嘱中顿悟到那份思念——他终身未再娶别的女人,自然没有其他的子嗣。他将自己所有的财产,包括赫拉德茨在内,全都赠予指定继承人丹尼尔·李斯特。并且规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里希诺乌斯基’并入自己的姓氏,就像其他贵族联姻创建新家族时那样,外加可以使用亲王的头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殿下您对不对?”至此莉娜足以推测出对话者真正的身份,既然如此如今他才是赫拉德茨城堡真正的主人。

“不用尊称我为殿下,现在不时兴这些啦!”他冲她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没错,弗朗索瓦丝·李斯特是我的母亲,而菲利克斯·里希诺乌斯基亲王像父亲那样抚养我。尽管他至始至终要求我对他直呼其名而不是使用其他称谓;尽管我每次问起关于只能在传记与肖像中看到的母亲的任何信息,他都只回答一句‘别急,孩子。你早晚都会知道的’。然而我还是很急,我总是主动接近每一个曾经与她相关的人,尤其是她的学生。对于她的艺术被她教导过的人知道的远比我更多,哪怕我被形容从艺术表现上跟她具有天然的相似性。就像克萨维尔·莫扎特与在他婴儿期就过世的父亲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具有的相似性那样。我在萨尔茨堡见过克萨维尔收集父亲的物品建立的博物馆,我深刻理解那种感受。企图了解父母是孩子不可阻挡的天性。”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为今天略显突兀的邀请做出解释。

“那么,李斯特先生,我想现在轮到我讲一些故事作为交换了。”莉娜自然懂得她该予以回报,“我有很多事情可以说,她演奏时的喜好,她对音乐的理解,那一时期她作品中的理念。”

“有劳您了。”丹尼尔·李斯特点头致意,并目送莉娜·施马尔豪森坐到钢琴之前。



-End




【后记】


7月31日

入秋后连续下了好几场雨,气温也开始降下来。到了上个星期,仆人们告诉我屋顶竟有几处漏雨,其中一处还在我的卧室里。仔细想来,白堡也到了应该整体修缮的时候。

往后的时日以及冬季都没有接待客人的计划,我叫来管家想跟他商量修缮事宜,没想到那位老伙计早有准备,他把供暖与管道系统需要整改的点都列了出来,附带对长期无人问津的那些半荒废空间(包括地下室)的利用方案,连同预算分配也一并计算好给了我。

看来没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地方,只要付账就行。施工期间任何觉得被打扰的人都可以暂时搬到新建的红堡去。而我打算挪到克洛伊泽诺特住一阵子。

本来今天或者明天就打算出发,结果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丹尼尔。到了傍晚准备晚餐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他在屋顶上混了一整天,据说有模有样地给工人们递瓦片。等到管家把他逮到我面前,他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甚至可以说是恐吓)——这孩子非常自豪地告诉我主卧漏水的原因找到了,他们在瓦片底下找到一颗手枪子弹,雨水是在子弹锈蚀后沿着弹道滴进室内的。他让我别担心,那个洞已经被堵上了。

我点了点头,立即把所有人叫过来当面痛斥为什么擅自把孩子带到屋檐上?期间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也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了那么久给我报告。他的拉丁语作业写完了吗?就没有人看着点他?丹尼尔立即回答他早就写完了,他是趁家庭教师检查的时候自己溜出去玩的,还特意给出解释屋顶上的工人们刚刚来这里又不认识他。那副「总之不怪其他人请不要生气了」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

我不许丹尼尔再往下说,让回到自己房间里哪儿都不许去,需要食物、书或者乐谱会有专人给他送过去。他显得很委屈,几乎要哭了。我知道他跟其他人一样时常困惑于我到底赋予他怎样的希望,为什么会在某些地方对他格外严格。

我承认,今天我做得有些过头,但那是为了所有人记住我因他们的疏忽动怒,而不要把注意力搁在他们的“新发现”上,尽管十二年过去了,除了为家族服务将近半个世纪的老管家外,那可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但我不想冒这个险,丹尼尔的存在就足以让大家在无聊之时重新讨论曾经的风言风语。

谁都不允许触及那个晚上的秘密。


…… …… ……


我睡不着,我想起一切。

书桌上放着我的五卷回忆录,很快会有第六卷出版。我习惯记录曾经度过的日子,因为我已然不知道怎样看待它们。但并非什么东西都适合送去出版商那儿。比如我正在往日记本上写的这些。

除非我亲自动手或者在遗嘱中要求把它烧掉,写下来的内容就有可能被看见。我不确定这段故事是否应当被看见,还是应该留在我的记忆里直到被钉进棺木。兴许日后,至少丹尼尔有权知晓母亲经历的苦难,有权理解他那弥漫着困惑的一生。或者兴许,不公世间亏欠她的一切本身就有权被记录下来。

弗朗索瓦丝,我心爱的弗朗索瓦丝,上帝明白写下这个名字时我内心永恒的痛楚。

举行完婚礼的夜里,我刚替她换上睡衣她就开始咳血,并表示头痛到难以忍受。我叫来医生给了她用于镇静的药物,事到如今医生能做的就只有减少痛苦。

喝下药弗朗索瓦丝在我身边睡了几个小时,醒过来后她忽然问:“战争是不是结束了?”

我回答是的,都结束了。她叹了口气,说怪不得最近没见到部队的其他人,问是不是大家都回去见家人了?我姑且接着说是的,她又叹了口气,沉默上很久,十分沮丧地说:“那我现在没有用了对吧?”

我告诉她别在乎那些,安心睡吧,离天亮还早。她的确又睡了一会,大约不到一小时,再次醒来她对我说她做了个不错的梦。

“是么?”我问她,“什么样的梦?”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梦中我是多么心安理得啊,真实与否都由我界定……自从我的眼睛逐渐看不清东西,时不时一些战士会试图扮演他,哄骗我死亡只是个误会。我每次都回答你们不需要这样,陪我一下就好。啊,外观和气味都能被同样的制服与环境所模糊,但另一些差别不行,所以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后来再没回来……我想他们的初衷是怜悯我吧?哪怕他们对我做了一些……嗯,本不该做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在天国见到长官的时候后者不要生他们的气,因为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到这份上她还在为别人开脱,而我则捕捉到了另一些内容。

——“弗朗索瓦丝?”

——“你听见了吗,弗朗索瓦丝……?”

她只用平静的呼吸回答我。

我不禁臆想另一种可能性。尽管那对结局而言,很可能已经不重要了。我宁愿相信我单纯又可怜的绵羊从来不会说谎。

又过了很久,她翻身凑近我,像索取一个定论似的问道:“我想让梦继续下去,可以吗?求你了……”

我抱住她,抚摸她消瘦的肢体。这段日子里她夜间都留在我身边,只是她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允许“再发生点什么”。她搭在我腰上的手向下游移,并表示没有问题的,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至少足以让我满意。

我用吻制止悲哀的话语。过程没有遇到任何困难,无论我怎样做她都能熟练应对。这加深了我的难过——无关玷污与贞洁、错失与占有,只是内心不停在问她到底怎样忍耐那些灾厄的?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愤怒或是怪罪,战争,命运,一些人一些事还是我自己?她从很久以前就声称拥有了幸福,我需要做的本该也仅仅是将之维持下去而已!

唯一的一缕庆幸:她的确有获得愉悦,而非单纯的迎合。顶峰中她似乎注视着我又似乎将视线穿越到不存在的远方。

“菲利克斯。”她终于开始叫我的名字,真诚到不像是再用幻想自欺欺人的口吻,“抱歉……但是我不想再醒来了……”她的眼角有泪滴滑落。

我没有办法再拒绝她,于是扼上她的咽喉。她恬静地接受了死亡,没有任何挣扎,又似乎的确耗尽了一切。我为她重新穿上睡袍整理妥当,然后从不远处翻出我总是随身携带的手枪。几秒后枪口已经抵上了我自己的额角,然而远处雏鸟的鸣叫让我忽然想起还有未尽之事。

枪声惊飞鸟群,黎明的光透进窗户。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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